2008年1月11日 星期五

要兩電多減價何其難

大公報 評論 2008 01 11 星期五

電力新協議雖然寫的是10年期,但延長了發電設備的折舊,兩電實得的利潤其實與現有協議一樣,仍然獲得15年的保證。加大資產有助於加電費,下次勁加電費,很可能是因為減排。9.99%的減費承諾,兩電實際的「損失」甚微,甚至可能埋下了加費的新伏線。

新年只過了一周,但西區海底隧道變相加價,中電和港燈的電費減幅未如人意,再度彰顯了公用事業監管的困境。

政府早期從大市場、小政府的原則出發,只要商人願意承包的公用事業,一律外判。而為了確保香港重商的美譽,關注承包者的回報多過用戶的利益。加上當時經濟好、通脹高,官員根據眼前的走勢給予最優厚的條件,簽下長期的「不平等」條約。回歸10年後,全球化改變了市場。市民挨了多年的通縮後,不願意再忍受對商界的傾斜。但協議長達十幾年甚至幾十年,我們在可見的將來仍然要為過時的安排承受過高的成本。

「城下之盟」令人嘅嘆

為了說明政府簽訂「城下之盟」之前,議員已有先見之明,電視台近日重播回歸前司級官員在立法局的發言。大官斬釘截鐵地說,西隧任意加價的情況不會發生。這位先生當官時被指霸道;退休後掌管公用事業,更因為管理不善而被逼退。但人已離世,罵他還不如調整思維以免重蹈覆轍。

回歸前,人們在政治上雖然擔心「九七」,但深信樓股只會漲不會跌、公務員英明神武、港式管理世界第一。我們既然咁叻、制度咁好,又點會上錯轎?高官覺得議員的疑慮不值一哂,完全正常。只不過他不加掩飾,才成為眾矢之的。

但回歸後,我們遭遇到多年來最嚴重的蕭條,更踫上禽流感和沙士。同期內,長三角飆升,珠三角穩步發展,由我們的學生和夥伴升格為勁敵。再加上中央用個人遊和CEPA為我們紓困後,我們開始認識到自己地小人少、缺乏腹地、獨沽一味金融的局限。

由於「中華電力」和「香港電燈」挾十億計的年利潤,仍然自元旦起加價,幅度高於通脹,政府周一公布與兩電達成的新《管制計劃協議》時,突出兩大成果:一是「許可利潤」由目前的13.5%-15.0%減少到9.99%,達到上屆政府承諾的單位數字,電費可望在今年底或明年初起減一成以上;二是利用罰款來減少污染物的排放。為了顯示談判之艱巨,當局說,環保局長與兩電一直「拗」到除夕晚即將倒數時,對方才接受條件。

協議年期尤其費解

但只要看翌日本報社論的標題《「兩減一開放」必須要落實》就知道,叫好的人不多。社論說的「開放」指市場而言。但有人戲言,電力市場開放較普選來得更遲。新協議雖然寫的是10年期,但延長了發電設備的折舊,兩電實得的利潤其實與現有協議一樣,仍然獲得15年的保證。引入其他電源起碼是15年後的事,較中央開綠燈的特首普選年份2017晚5年,甚至晚過立法會最早可以普選的2020年。

這類協議玩弄定義和財技,即使專家也不一定看得出所有的奧妙。但有報紙指出了一個檢驗真理的標準:看股價。協議公布後,兩電的股價表現好過大市。換言之,新協議對兩電比預期中好,也就是對市民比預期要差。

兩電的現狀是歷史遺留的病態:

本港表面上有兩家電力公司,但中電和港燈各自為政一北一南供電,拒絕轉讓多餘的電力給對方,故其實全港任何一處都只有一個供應商,屬於絕對的壟斷。而由於電力不能中斷,新建電廠少說也要好幾年,兩電一旦存在即無法取代。在電費上固然可予取予攜,與政府談判時更有恃無恐。連要求雙方的電網互聯,以便在供應上互補這樣起碼的合作,兩電都一口拒絕,由此可見其絕對的地位。

由於地理上接壤,中電的電網可與深圳聯接。近年珠三角電力短缺,中電透過聯網賣電獲利豐厚,故電費較港燈為低。維港兩岸的電費目前相差四成,「一市兩費」的奇景舉世罕見。

為了提供誘因,確保電力供應,政府按兩電的資產淨值來制訂其「許可」的利潤率。只要低於此水平,兩電即可申請加價。當局若然否決,兩電可對簿公堂,令香港負上違反合約精神的惡名。而既然資產越大賺得越多,電廠也就傾向加大投資。即使設備空置,也可透過加價由用戶承擔。這種監管模式製造經濟上的「道德風險」,早已過時。但香港繼續沿用,而且目前的許可利潤率比同類地區高將近一倍。今後利潤率雖然降至9.99%,但只要無法確保其投資合理,兩電就大有空間以提高利潤率。

為今後加價埋下伏筆

由於新協議要求減少污染,兩電不但可名正言順地加大環保方面的投資,更可以藉此收取雙重的收益。首先,加大資產有助於加電費。次之,減少污染可根據協議獲得財務獎勵。換言之,下次勁加電費,很可能是因為減排。環保已成為全人類的共識,你甚至不敢對加價說不。

專長公用事業的理大學者林本利指出,新協議另一個為人詬病的地方是延長兩電資產的折舊期。這不但加大資產額,令利潤水漲船高,而且日後引入競爭時,由於電網估值高,兩電可收取較高的「過路費」,令後來者經營困難。

總結以上各點,給人的印象是:政府為了達成9.99%的減費承諾,用隱晦的方式補償兩電「多」減的幅度。兩電實際的「損失」甚微,甚至可能埋下了加費的新伏線。

回首過去,公用事業之所以留下爛攤子,要說問題出於當時的審批制度、公務員甚至殖民地,還不如說「香港最叻」的思維害苦了我們。但由於政治原因,不少人仍然深信我們的制度無敵。一講到香港競爭力的危機,就視為逼港人與內地融合,使我們失卻「Hongkongness」的「一國一制」詭計。

因此,儘管商界和專業界憂心忡忡,政界和知識界仍然埋首在政治爭拗裡。關注點的分化令香港陷於停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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