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0年7月28日 星期三

100728三B:半個世紀的三個阿珍

下文是我起草昨天的《都市》專欄時超出字數,自行裁下的。今午重新修定:

  香港的『鬧人(罵人)珍』出事後昨首次現身道歉。但未見真誠,自稱〈從不鬧人〉、遭團友挑釁才失控,身旁的僱主更有江湖氣。《蘋果》猜,專辦內地團的業者〈為阻政府插手〉而演出公關騷。無論是否事實,行內之複雜由此可見。
  事件之所以鬧到全國,無他,社會富裕、交通便捷後,旅遊由奢侈品變成必需品。人人從小就外遊,外遊太少的話,在親友同事面前很難抬得起頭。阿珍罵的是雖然只是一個內地團,但推而廣之,刺傷了所有內地客甚至十三億人。同樣重要的是,外遊不僅是重要的外匯來源,更是國民外交重要的環節。怠慢遊客輕則有傷感情, 重則可以引發外交風波。
  就像年前強迫購物那一役,特區重彈『誠信遊」的老調。但事涉市場的結構性弊病,治標不治本。「自由行」開放七年來,「零團費」、「定點購物」看來已成慣性。中段經央視放蛇、內地打擊後,港方以「優質誠信遊」補鑊,陋習一度收斂,但風聲過後又復萌。阿珍事件只是前乒乓國手月前懷疑被強制購物逼死的後續。
  『香港珍』事件未了,上週末又爆出一個『珠海珍』。正為香港形象而煩惱的輿論立即引述被後者罵的內地客說,香港導遊相對文明得多。言下之意,香港仍然遠遠好過內地。但有趣的是,兩個阿珍都操西南官腔。難道廣西、雲南、貴州、四川的人特愛這一行?

  過去這半個世紀,香港出過三個家傳戶曉的「阿珍」。回歸前的兩個是大眾文化裏的喜劇形象,但最近這個真人真事最多只能說是黑色幽默。個中變化似乎反映了基層由1960年代中無奈自嘲、1970年代中奮發自強到2010年代初搵食艱難的世情。若有人視為一國兩制弊多於利、香港受『獨裁』政權『污染』的明證,在所難免。
  1960年代中粵語流行曲(鄭君綿原唱,調寄披頭四風靡全球的〈I Saw Her Standing There〉)裏的阿珍拋下愛郎〈嫁咗人〉。原因不明,但在「鬼叫你窮呀,頂硬上啦」的時代,很可能是愛郎家底太薄,過不了父母關。
  到了1970年代中蕭芳芳扮演電視角色「林阿珍」時,香港已位居亞洲四小龍行列。其時內地尚未開放,香港獨享中國的外貿,就業容易晉陞快,肯捱就得。阿珍適逢其會,雖然貌醜口拙、學歷家世全無,但自愛圖強,好人有好報。鼓勵同一種精神的港台電視劇《獅子山下》亦於此時推出,可信並非偶然。
  接著這30年,內地開放之初,香港近水樓台,搶先北移產業,將經濟推上巔峰。但開放進入中期後,內地成為『世界工廠』,吸去了全球發達地區的製造業,更直接投入國際市場。香港產業空洞化之餘,作為中間人的機會亦大減。同期內,在優裕中成長的一代競爭力或不及父母,對生活的預期卻較高。但香港缺乏文化底蘊,年輕一代的創意未能超越玩嘢的層次,轉化為實在的經濟。期間內雖然憑著穩健的財政,多次頂住外圍的金融危機,但發展受制,逐漸靠中央政策來維持高消費的生活。政治上,對中共治國頭三十年的恐懼加上香港回歸後用人不善,怨氣全面迸發。鬧人珍的出現雖與此無關,但與港人的『不高興』不謀而合。
  歷經上月的政改,香港今後往何處去顯然很視乎中央的取向。中央若繼續像過去二十年那樣,將壓住泛民視為治港的主要矛盾,香港不但在政治上動彈不得,知識中產也會視特區政府為寇仇、與中央對立。事實證明,官民互卡只會令香港落入經濟不前、政治互片的惡性循環。『八十後』的出現不可說與此無關。這次政改峰迴路轉足以說明,胡溫只要願意,在餘下不到兩年的任期內,有能力扭轉二十年來的慣性,將香港導入良性循環。同樣可以相信,泛民的主流對國家的未來仍有可敬的期盼。而中央也的確在嘗試較為靈活寬容的手法。若此,官民沒有理由非要鬥到兩敗俱傷,才算是為一國兩制創造歷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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