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3年6月20日 星期四

130620四:面對終老

    昨天去看月前滿90歲的母親,留下生活費。與母親同住的妹妹覺得,母親最近加快退化,吃飯洗澡後轉眼即忘,嚷著要吃要洗。
    我即使請得起全職外傭照料,母親和妹妹500呎的家也住不下,語言也不通。母親的情況若惡化,80年代中期父親中風後,母親和妹妹照顧他的勞苦難免重臨。這次輪到我幫妹妹,心裡有數
   與同齡人相比,母親算是健康的。天生「的適」,五呎不到,沒有肥胖基因、飲食惡習,不煙不酒,成年後可能從未超過100磅。直到前兩年仍然行動靈敏,心血管病、糖尿、肝腎問題一概沒有。
   弱點是官太價值觀,不工作,不運動(除非把她大半生每天八到十小時的「游乾水」也算進去),對健康、飲食既無科學的知性,亦無靈性的奉行。父親基本上也是如此。
    但母親不及父親的是,忍不了病痛。一有毛病就叫,治療要即時見效。現在無人不知,小病痛主要靠休息,恢復抵抗力。但母親雖然天天看報,仍然屬於50-60年前那種,一見醫生就要求打針那種人。不怕說,給她打嗎啡止痛,她會把你當神醫。雖然她可能聽說嗎啡會上癮,但對她來說,instant gratification更重要。
    幸得一位私家醫生轉介,母親自去年起擠進了政府老人科,得以定期複診。腦退化雖屬不治之症,但只要能舒緩病情,減輕妹妹的負擔,經濟上付得起,也就謝天謝地。
    最近在網上看了一齣借母子情來告訴觀眾哪裡有安樂死(euthanasia)服務的法國片《Quelques Heures de Printemps》(大陸譯「春意漸遲」)。此片說不上有故事,真正的戲肉是,事主像預約旅遊那樣,向容許安樂死的瑞士機構證明自己癌症已到末期,從而獲得接納,提供服務。
   事主從醫生處得知自己只剩十天八天,最後的階段會退化成植物人後,由兒子陪同,專程到瑞士山裡一棟幽靜的獨立屋check-in,就像入住酒店。在私用的房間裡安頓後,服務員送來一杯果汁,平靜的說,喝下就可以了,然後微笑著告別。
   服務員離去後,事主與兒子相擁話別,然後喝下果汁,轉眼就握著兒子的手「入睡」,沒有表示任何的不適,只不過沒有再醒過來。最後的一幕是一個長型的箱子由「酒店」門口抬進政府派來的車子。
   戲裡當然沒有說,但我懷疑,果汁裡摻的是氰化物(cyanide,俗稱山埃)
   片長大約兩小時,但最後這一段不過幾分鐘,拍得很平靜、subdue,但看後有點「不能承受的重」。我寫在博上,純屬看戲有感,無意作任何的暗示,不論是對自己還是對他人。請不要問我戲裡有關機構的名稱。
   對我來說,這種行為既不能鼓勵,也無法反對。我30年前患腦結核,曾被醫院編在癌症樓暫住,晚上常聞鄰房嚎叫。換了是我,不知道是否受得了。30年後,刻骨的癌痛應可避免,但距離治本尚遠。
    我由此想起另一齣有關終老的電影:日本導演今村昌平的《楢山節考》(The Ballad of Narayama)。據說日本古時,有一條山村根本沒有足夠食物分給所有的人。為了讓青壯年得以存活,延續血脈,村裡有一個傳統:人上了年紀後,自願由後輩背到深山的洞穴裡,留下點糧食後離開,獨自走最後的一程。這其實也就是當物質不足以供所有人維生時,以「文明」方法來達成「物競天擇,適者生存」,避免人相爭甚至相食。
    這在香港聽來太誇張,但非洲至今仍然不時大批大批地餓死人。

2 則留言:

AI 提到...

最近一年,我也開始面對老父衰退,85歲。
很多時不敢面對,只能看他背影,無助。
理性當然說面對,能珍惜每分鐘最好,但理性亦知面對亦無助,只好逃避。

匿名 提到...

人老了,身體機能逐漸下降不能避免. 後輩只能照顧長輩, 想必紅華妹妹壓力越來越大 , 請代告知英國朋友想念她, 遺憾上次回港只能通電,無閒出外共進午餐或晚膳,請她除照顧母親外,也多多保重自己身體.